转鼓十六干热的夏风像个撒泼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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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健棣先生微言

微言:我写过的每一段文字,都是对我灵魂成长的记录。

16

干热的夏风像个撒泼的娘们儿在潴龙河两岸的大洼里连着耍吧了几天,麦梢儿就黄了。

玲子领着她六岁的女儿回到了李家店。

生意出乎意料的顺当。小曼把我那张银行卡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我,卡上的钱她一分都没动过,我又可以买皮了。大水过后,虽然制革户们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但是革皮与原皮的价钱飞涨,这让每天早早就在巿场里跑前跑后的我与小曼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希冀与憧憬。时间不长,我银行卡上的钱就翻了一番。小曼厂子门口来拉革皮的车辆也排起了长龙。

这期间我问起老刘的事,小曼说,派出所的人跟她讲了,老刘是个退伍军人,前几年搞建筑也挣了些钱,去年村上选举,老刘想参选村委会主任,但原来的村委会主任,却在最后选举的紧要关头一个星期推出了他的侄子,自此那个侄子整天骑着摩托车在村街上往来穿梭,隔三差五县城里摆场请客。本来很有希望的老刘面对家族强大、亲戚众多的前任只好低头让出了。

选举前夜,村里有人在村委会门上、村街的墙上糊了数十张白纸,纸上列举了村里十几年来尚未公开的帐目都有什么。选举结果出来后,老刘以绝对优势当选。钱打了水漂儿的主任和侄子怀恨在心,以为那纸是老刘贴的,三天两头带着一帮子族人到老刘家里找茬闹事,一次冲突中,老刘用铁锹失手将叔侄二人拍死后潜逃到了这个小镇。

我把小曼跟我讲的有关老刘的事学说给了玲子,玲子满脸泪痕地问我,老刘会不会被枪毙?

两条人命啊!你说呢?我反问她。

玲子两只手绞在一起,用力咬了一会儿嘴唇,我还想让他给孩子当爹呢。

躺在李家店的炕上,再也见不到土炕那头老刘明灭的烟火,孤单袭来,我的心空落落的。刚来的玲子女儿半夜醒来突然的哭闹,搅得我彻夜难眠,小女孩尖细、锐利的哭声里,我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着烟。溽热的白天知了没完没了地鼓噪,蒸笼一样的小镇蚊蝇肆虐,空气中到处充斥着烂肉的恶臭,浮躁的人心都盼着深夜里的这一丝微凉。我万万没有想到沉子会在这样的夜晚出了事。

小镇生皮、皮革的托运生意,一直掌控在东北人跟河南人的两个公司手里。几年来,两个利益集团为了疯狂攫取托运行业中的巨额利润,从未间断过摩擦,因为争抢生意而引发的打打杀杀,在小镇上生活的人已屡见不鲜。但发生在这个夏夜里的、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却把受雇于东北那家公司的沉子推向了绝路。

小镇晚间的蚊虫是非常厉害的,那种细长的花脚蚊子往人身上叮咬一下,钻心般刺痒,拿手狠狠一挠,不大的一个红肿的小疙瘩不多时就起来了。李家店胡同外骤然响起呐喊声和杂沓的脚步声时,我正用手狠狠挠着满身的疙瘩胡思乱想,那会儿,我眯着眼,不知怎么竟想到了疙瘩汤这个词。我坐了起来,听到李家店的门被重重擂了几下,就光着脚丫子走到了院子里。玲子已拉亮了院子里的灯,我站在屋门口看着她打开了大门,玲子的一声尖叫,让我心头一懔。

我紧跑几步,走到跟前儿一瞅,才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脸朝下趴伏在门槛上。灯影里,仅凭露出的半张脸,我已认出趴着的人是沉子。我慌忙蹲下身去,推了一把正伏在地上狗一样哈吃哈吃喘着粗气的沉子,立时感觉手上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糊住了,把手展开在灯光底下,我看到了热呼呼的鲜血!

救人哪!我扯直了嗓子大喊,又转头冲呆立在门洞里的玲子怒道,还不赶紧打去!只穿着裤衩、背心的玲子跑进了院子里。店里的伙计们都起来了,围在我和沉子身边。沉子痛苦地哈赤着,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别等了,医院,人就不行了!于是,我跟几个伙医院跑,到了马路上,沉子的哈赤声一点点弱下去。我大喊着他的名字,让他挺住。我的喊叫声像唤醒了他,医院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两只大眼骨碌转动了两下,嘴角儿一挑,笑了。

我见他用嘴努了一下胸前的衬衣口袋,我慌忙把沉子的一支胳膊交给跑在我身边的一个伙计,边跑边在裤子上蹭了几下手上的血,凑过去从他的衬衣兜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和我见过的那张照片。借着街上的灯光,我看到了相片背面写着一个地址,相片的角上是6个阿拉伯数字。我用劲儿冲沉子点了点头喊道,孩子的地址!还有卡的密码!我知道!沉子又冲我笑了一下,就闭上了眼。

医院的走廊里,沉子微蹙着眉头,嘴角微翘,一脸平静。我瘫坐在他的跟前,用手抚摸着他草纸一样黄亮的一张胖脸,哭着对他说,我知道你找我的意思!我知道,我知道啊……

沉子像睡着了一样,再也听不到我的哭喊。

沉子的葬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在他哥嫂的院子里,一口暗红色的薄板棺材上刚刷过不久的油漆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来帮忙的村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硬塞进了那个狭窄的棺材里面。人们把棺材盖抬起来搭在棺材上之后,我用力扒拉开前头的人挤到了棺材前,我把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轻轻放在了沉子的胸口处。嘹亮的唢呐声骤然响起,凄婉、悠扬的旋律里,我看着眼前被一块蓝布遮盖着的那个肥胖的身躯,我使劲儿咬住下嘴唇,一滴泪也没有掉。

大洼里金黄色的麦浪逛荡来逛荡去,小曼开车来接我回小镇了。车上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注意到她的眼角不知何时竟有了细密的皱纹。我伸出手爱怜的在她脸上触摸了一下,人活着就那么回事儿!活着时你的、我的争来争去,到了儿,谁的?谁的也不是啊!

小曼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这世上没有比开开心心活着更重要的事了。咱们以后都别再难为对方了好吗?我深深地点了点头。路上小曼告诉我,沉子出事后,警察把那两个托运站都查封了,抓了30多个人,听说领头用刀砍死沉子的那个人是个逃犯。

这一次那个人肯定得挨枪子儿!小曼说。

我出神地凝视着车窗外头,一棵孤零零的杨树立在大洼深处,满树银亮的杨叶正在太阳光底下齐着心一起摇动。

就是把他全身打成筛子眼儿,沉子也活不过来了!我悲伤地说。

(未完待续)

《转鼓》发表于《中国作家》年第七期

一言堂主∣一个有温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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