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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海在召唤

文/张艳去岁初冬。舟山群岛。海静默。我不语。看海，不要人多，最好是一个人，全神贯注地面对，那种感觉才强烈。看海，要做好和大海单独相处的准备，这全然不是轻松的，孤独与无助，甚至是无聊的。微风来，起起纹；大风至，拍拍岸。海鸥低旋，一只小鸥飞累了想停在一块寂寥的礁石上，试了几下，立不住似的，可最终还是立住了。日头和雾气在海上都是高渺的，有一种原始性。海涛连绵不断，它们一排一排以推进的姿态呈现，由于节奏均匀，没有穷尽，看上去，海好像静止不动，实则呢，暗流涌动。没有边缘，海天一体，渐渐地，海已经通往世界的起点，视线溶化于这深不可测的蔚蓝之中。海风吹来，直直地刮到脸上身上。有海就有船。古人喜扣舷而歌之。扣舷何为？“曾子扣舷易水，鱼闻入渊，鸟惊参天。”“浪挟天浮，山邀云去，银浦横空碧。扣舷歌断，海蟾飞上孤白。”“扣舷一笑，夕阳西下，大江东去。”“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按照美国学者的理论，一个反复出现在古时篇章语境中的主题词是相对类型化的，它成为诗人一种重要的记忆单元和写作手段。我们可以这样来描述扣舷的语境：在波涛拍岸的江河上，一个人或几个人泛一叶扁舟，时有鸥鸟相随，触景生情。或感慨世事，或感叹际遇，扣击船舷，独啸（笑）或悲歌，渐入物我两忘之境，甚至忘记了时光。沧桑之手扣击着船舷，那清旷的节奏在迷茫之中和着歌声传向悠远。或许时过境迁，或许沧海桑田，我只能从文字中唤起本意，找寻海洋最初的模样。“海”字的延伸与变化是如何的？《说文》：“海，天池也。以纳百川者。从水，每声。”有学者将“海”字理解为“水的母亲”。环九州为四海，物产富饶为陆海，《甘氏星经》中星名为天海，可谓海之博，之深。“冰”与海相近，也是万物之始。“一片冰心在玉壶”，看似很冷，实则有着不与人计较的温度。“雪”也是水，从海，是羽毛加雨，飘舞的羽花让人间充满活力和柔软。几千年过去，海无恙，冰洁心，雪温情。它们穿越历史的时空跋山涉水来到我们面前，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它们的深意和营造的空间已高过群山，深过海洋。人类应该以更广大的胸怀来见它。如果有一个人的胸怀大过海洋，这样的人我想非苏轼莫属。有细心者在地图上绘制了苏大文豪的人生轨迹图，“乌台诗案”如同一块界石，从此文豪开始了长达十馀年的贬谪生活，黄州之后，常州登州惠州儋州……对海洋的理解总感觉肤浅。尽管我的工作性质和海洋有关系，尽管我写过好几篇大海的文：写汤汤的濡水自巴颜图古尔山麓出发，一路穿过风尘的高原，漫过浩瀚的草原，途经蜿蜒的山脉转一个弯长流向渤海；写晚照时分，海风吹满衣袖，静美的海上出现壮丽景色，三层云，一层在天边，一层是晚霞，一层是下过雨的云，在桅顶浮动着飞掠；写与渤海湾西端相连的大洼，水丰草美，减河、南排河、石碑河在此交汇，正契合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曼妙和深沉。海水看似无形，实则有容。冬天，堂屋的水缸冻住，连脸盆里的水也一坨，把盆翻倒，携带出一个盆的形状，在堂屋里擦出一长溜儿水痕。而屋外，飘飘扬扬的雪花正悄悄覆盖了屋顶、房檐、柴草垛，一派不可一世的架势。太阳出来了，它们全都商量好了似的，滴滴答答化进泥里，找也找不见。海也有怒火和爆发的时刻。《断舍离》一书的诞生是跟日本的海啸有一定关联的，我觉得是。作家山下英子在写此书时，正逢年3月11日的日本东北部大地震过去不久，那是一场从未见过的巨大灾难，地震夺去了数万人的生命，海啸更是加重了灾难。如果没有正确地恰当地梳理内心，这场灾难的后续影响将仍然是巨大的。《断舍离》指导我们如何避开乌云，如何把心头的乌云赶走，即“出”。“出”字笔画简洁，立场不偏不倚、浑然天成。进，则出；出，则进。然后，再出……循环反复。这和“海”字是殊途同归的。在舟山，认识了东北小姑娘闫语。我约她一起拍海听涛，在海涛下记下自己的秘密。这之前，我对她，她的世界，那么陌生。几天接触下来，她心思细腻、温暖，说话总是细声细语。后来读到她的《旅行箱里的冬日与海》，哦，原来，大海无解，我们永远是过客。海，犹如朋友一般，有其独特的身世标识和鲜活的生命经验。我们看它，看见的不仅仅是表意、阔悠、深邃、内敛，更是我们生命的光阴，是每一个往后余生的真切记忆，和熙熙攘攘的庸常之外，世间的脉脉温情。如果大海在召唤，那就穿越茫茫烟尘，彼此成全。作者简介：张艳，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首届鲁迅文学院自然资源系统作家研修班学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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