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文艺散文随笔于丹我的姥爷

我的姥爷

文/于丹

我的姥爷叫贾骏,生于年,辽宁铁岭县人,毕业于东北陆军讲武堂第十一期。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能够完成学业的,不是官员的孩子,就是知识份子家庭,或者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当时的贾家在铁岭的大青乡是大户人家,名门望族,有地、有钱、更有人。所以姥爷还算顺利的完成了学业,也开始了他传奇又坎坷的一生。

东北陆军讲武堂第十一期,也是最后一期。当时姥爷还没毕业,就赶上了九一八事变。学员们陆续转移到北平。11月上旬,校方宣布:因困难当头,开学无期,东北讲武堂停办,学员提前毕业,回原部队任职。姥爷因为是地方学员考上的,所以没有军籍,也没有原部队。姥爷准备去北平,参加东北军,从军报国。但是太姥爷苦苦相逼,如果不回铁岭,就和他断绝关系。甚至派人堵在了姥爷宿舍的大门,不让他离开半步。姥爷是个孝子,又经不住太姥爷使的各种手段。所以他听了太姥爷的话,回到自己的故乡,当了一名乡中学教师。

当时的铁岭已被日伪统治,学校里很多课程都比较亲日,日语是每个孩子必须学的。姥爷在铁岭国民高等学校读书时就学习过日语,到了讲武堂他并没有放下对日语的学习。因此练就了不错的日语功底,能讲非常流利的日语。理所当然学校安排他做了日语教师。姥爷虽然心里不情愿,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曾试图逃跑过,结果太姥爷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连在学校的工资都不让他领。没办法,姥爷只好安心在学校里教书。

为了拴住姥爷的心,太姥爷准备给姥爷娶个媳妇。当时姥爷已经21岁了,正值青春年少,英俊潇洒。早就有媒人给姥爷提过亲,但是姥爷一直忙于求学,一个也没有答应。这回姥爷想不答应也不行,因为是太姥爷订下来的事情。听说姑娘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是大青乡的临乡,镇西乡杨家的女儿。杨家的这个女儿,她的父亲很宠她,因为她7岁那一年生母就去逝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杨家在当地确实是大户,家里有大片的土地,光长工就不下五十人哩!县里还有自己的商铺。听说到农忙时,他们家开饭时是要敲锣的。长工、短工加起来,有一百多人,那叫一个热闹。她的父亲是一个开明的乡绅,一直让她求学。目前也在铁岭国民高等学校读书,已经18岁了,是姥爷名副其实的校友。因为战乱的关系,杨家姑娘的父亲想早点让女儿找个可靠的人家嫁了。正好有媒人上门,而且对姥爷的家境和身世都比较了解,所以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再后来,这个杨姓姑娘就成了我的姥姥。

据姥姥说,婚礼那天特别热闹。光酒席就摆了一百多桌,杀了五头大肥猪。县长加上两个乡的乡长都来了。还有一个日本人叫田目村二的也不请自来,说是县里警察署的,没见过中国婚礼来参观一下。就是这个田目村二喝多了,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日语别人也听不懂。只好把姥爷叫来,原来他是想家了,想他远在日本的妻子了。田目村二看到姥爷的日语讲的这么好,借着酒劲用他那蹩脚的汉语高傲的说:“贾俊君,这么好的日语,又在军校学习过,何必守在这小小的校园,可以为我大日本帝国出力。”姥爷拒绝了,说只想在学校教书育人。婚礼圆满的结束了,姥爷和姥姥两个人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姥姥从铁岭国民高等学校毕业后,也来到了姥爷所在的大青乡中学教书,她教历史。两个人上班在一起教书育人,下班过有粥可温的日子,虽然简单倒也充实快乐。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姥爷和姥姥的生活全部改变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知了拼命的叫着,与校园里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混在一起。突然闯入了一支日本军队,为首的正是那天在姥爷家参加婚礼的田目村二。原来他根本不是警察署的,他是日本第十六师团,所辖步兵第三十旅团第三十八联队的联队长。他这次带兵包围学校就是逼着姥爷给他做翻译的。他强硬的和姥爷交涉着,用日语对姥爷说:“贾老师,这回我重兵请你回我的联队坐一坐。我需要一名翻译官,贾老师最适合了。”姥爷看看了田目村二,用流利的日语说到:“这里是学校,我是老师,请田目村二先生离开,我是不会去做翻译的。”田目村二冷笑着,用日语大声狂叫到:“贾老师别忘记了,东三省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何况这小小的铁岭城,你现在教书也是为我大日本帝国服务,你教的不也是日语吗?”“顺便通知阁下,我军因战争需要,你们贾杨两家的财产包括所有的土地已归我大日本皇军所有,你的两位父亲也在我的军营里坐客。”姥爷怒目圆睁,用日语大声喝道:“你们这是强盗行为!”田目村二向他的士兵看了看,其中两个士兵去班级里抓了一个男学生。田目村二又继续威胁道:“贾老师,答应做我的翻译官吗?”“阁下不想您的学生也受牵连吧”说完他向那个士兵一摆手。只见一个士兵将学生的手按到桌子上,一个士兵拔出军刀手起刀落,砍掉了这个学生的一根手指。鲜血瞬间喷流出来,染红了桌面。那个学生脸色惨白,疼得哇哇直叫。姥爷闭了闭眼,眉头紧锁,向天叹了口气。姥爷答应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残害。姥爷顶着巨大的压力,当了田目村二的翻译官。要知道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给日本人当翻译官,那可是汉奸啊!无论是国名党的军统,还是共产党的锄奸科,对付汉奸的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干掉”,而且家族也要背上难听的骂名。这对姥爷过于残忍,可他默默承受着,他现在无力改变一切。

姥爷被田目村二强行带到了三十八联队的司令部。这个田目村二为姥爷配备了军马、军刀、军装、特意为姥爷准备了一把只有日本军官才配带的“王八盒子”手枪,并为姥爷准备了专门的房间。他奸诈的对姥爷说:“贾俊君,你现在也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了,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全心全意,为大日本帝国出力,荣华富贵都是你的。”姥爷看看了田目村二,面无表情,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姥爷当上了日本翻译官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百姓都知道姥爷是被逼的,可是有些人不理解还是背地里骂姥爷是汉奸。有一次一名女老师骂姥姥是汉奸婆子,姥姥上前和她理论,气得直哭。回家和姥爷大闹了一顿,她也知道姥爷是被逼的,可是就是气不过来。至从姥爷当上了日本翻译官,很多亲日的人都来巴结他,送吃送喝,还请他赌博。姥爷刚开始是拒绝的,后来这群人天天来,姥爷也就随了他们。再后来听姥爷说,原来是国民党的军统找过姥爷,让他为国家效力,姥爷愉快的答应了。所以他表面和这些亲日份子走的很近,一是保护自己,二是让日本人放心,可以多多掌握日军动向和军事机密。姥爷定期的将这些资料,秘密的交给国民党军统在铁岭地区的联络人。就这样姥爷忍辱负重“认真的“当起了日本翻译官。

记得有一次,田目村二收到消息。铁岭的共产党地下组织在郊区的养马堡村,召开秘密会议,田目村二叫嚣着要带兵围剿。情况紧急,可姥爷并不认识共产党,但是他也不想抗日武装遭到日本人的破坏。于是他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借故父亲病重,要回乡下看望。骑着快马在田目村二出发之前跑了出来。他跑到养马堡村,来到了共产党地下组织开会的地点。夜晚刚刚降临,家家户户上了灯。这是一户村西北方向角落里的茅草房,透过烛光映衬着的窗纸,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人围在桌子边,商讨着什么。姥爷悄悄来到窗边,轻轻的敲了敲窗棂。用细小的声音说:“快跑,日本人要来围剿。”屋子里忽地吹灭了灯,一个沙哑的声音轻轻回到:“谢谢同志,消息可靠吗。”姥爷说:“情况紧急请信任我。”姥爷说当时他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说完姥爷赶忙牵马离开,消失在夜色中。后来听说田目村二来到养马堡抓人,什么都没抓到,气得他当场用枪崩死了村里的一头骡子。就这样姥爷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敢在日本人身边做着“翻译官”,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传递着情报。

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向全国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全国的百姓们都走出街头,欢呼着,狂叫着。一个民族被压抑了太久;一个名族被欺辱了太久;这种感觉不是我们这代人能够体会的。姥姥和姥爷抱头痛哭,这一切像是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为庆祝抗战胜利,全国即日起放假3日。但是姥爷却被刚驻防铁岭的国民革命军新6军第22师软禁了起来,说姥爷是日本翻译官,要等待审判。面对审问,姥爷如实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也说明了自己一直在给军统送情报,并把联系人的名字和具体经过都说了。后来经过核实,军统方面也做出了证明,姥爷被释放了。

因在做翻译期间出色的传递了情报,姥爷直接被任命为大青乡的乡长兼任保国民兵队队长和保国民学校校长,并被吸收为国民党党员。姥爷想,这回抗战胜利了,自己可以好好的为国家出力了。他踌躇满志,想为百姓多做些事情。为此姥爷和姥姥商量变卖了家产和土地,准备给乡里再办一所学校。正当姥爷和姥姥四处找人准备盖校舍时,国共发生了第二次内战。当时的东北形式很严峻,姥爷这个乡长,根本没时间打理政务。天天被国民党部队逼着催粮,抓壮丁,各种苛捐杂税也多了起来,弄得民不聊生。后来姥爷说:“没想到赶走了日本人,自己人和自己人又打了起来。”姥爷当了一年乡长之后就向县长递交了辞职信。他向县长说:“不想天天过提心悼胆的日子了,准备继续回中学当个交书先生。”县长诚恳的说:“贾乡长,目前正是党国用人之际,还望你三思啊!”姥爷恳求道:“县长大人,请一定同意我的申请,真的不想在过这种日子了。”因为县长和我的太姥爷有些旧交,也没太为难姥爷。

姥爷又回到了大青乡中学,不过这回他当了校长。姥爷想:“中国为什么受奴役,就是百姓的文化底子太低了,农民基本上是不识字的。”姥爷决心从周围的娃娃们抓起,让更多的孩子接受教育。于是姥爷和姥姥走街窜巷,挨户拜访适龄上中学孩子的家长。鼓励他们让孩子上学,并答应免除就一切学费。在那个动荡不安、战火纷飞的年代,对农民来讲吃饱饭都是问题,哪还有心思让孩子上学啊。姥姥和姥爷的说服和劝说效果并不是很好,但是也有开明的家长让孩子来上学。大青中学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姥姥和姥爷用自己的家产维系着学校的经费。为了经费,姥爷把自己在乡里的房产给卖了,姥爷和姥姥搬到了离学校很远的祖宅去住。那个村子叫“贾家瓦房”,是姥爷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这里住的基本上都是贾姓人家,是一个大族群,姥爷说在这里住着踏实。每天早晨姥爷和姥姥五点钟起床,步行去学校,晚上要到八点钟才能到家。虽然辛苦,但是姥爷说这是他过的最轻快的一段日子。

随着国共两党战争的进程,失去民心的国民党军节节败退。年夏季,东北战场上的东北民主联军已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夺得了战场的主动权。为进一步歼灭国民党军和扩大解放区,东北民主联军于年5月13日发动了强大的夏季攻势。到了年铁岭县城的郊区,经常会有国民党军和东北民主联军的小规模战斗。有一天姥爷要去县里办事,晚上不回家。姥姥一个人先回家了,当她走到一个叫二公台的村子时,听到了密密麻麻的枪声。过了二公台村就是贾家瓦房,枪声来自姥姥每天回家必经之路的一片松树林,就在二公台村和贾家瓦房中间。姥姥没敢向前走,她躲在了一所废弃的民房里。到了晚上枪声停止了,姥姥一个人壮着胆子向前走。到了那片松树林,姥姥越跑越快,突然她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脚,摔了个大跟头。姥姥摸索着借着月光回头一看,好像是一个人。姥姥说:“当时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就凑了上去。”一看是个女八路,微弱的喘着气。姥姥天生心软,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向四下看了看,没什么动静,就吃力的背起女八路,向家的方向走来。到了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姥姥把女八路,放到了仓房里。点起煤油灯那刻,姥姥看到了女八路稚嫩的脸。这是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子啊。姥姥找来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又给她洗了脸。这时的女八路清醒了,微弱的说着:“谢谢大姐,救命。”姥姥给她熬了些小米粥,又煮了两个鸡蛋。女八路喝了粥,慢慢的恢复了体力。原来她是东北民主联军救护队的,当时他们救护队和一个连的东北民主联军路过此地。正好和国民党一个加强排的部队遭遇了。不由分说,双方激烈的发生了战斗。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一颗手雷在她不远处爆炸,队长推了她一把。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姥姥又帮她查了下身体,确实没有受伤。让她安心在这里住着,可这个女八路却说,她一早就走。还让姥姥和她一起去找队伍,到时候参加八路军,解放全中国。姥姥面带为难的说:“我结婚了,已经有了身孕,经不起折腾。”姥姥说她和这个女八路聊了整整一夜。聊到了解放后的新中国;聊到了理想;聊到了爱情。两个人的姐妹情也迅速升温,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说好战争结后要见面。第二天早晨,姥姥给这个年轻的女八路烙了十张大饼,煮了十个鸡蛋,给了她两块银元让她路上用。两人依依惜别,姥姥看着女八路的背影。心想:“如果自己没有结婚,有可能就和这个女八路走了。”姥姥看着女八路直到她的背影在姥姥眼里变成了黑点。姥姥刚要转身进屋,姥爷回来了。她把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姥爷复述了一遍。姥爷吓坏了,说此事不要和任何人说,毕竟这里目前还是国统区。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10月1日下午三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铁岭这个东北小县城,早就也迎来了解放的曙光。人们奔走相告,欢天喜地。当党的政府全面接管铁岭工作以后,本着包容的心态,不计前嫌。以前在国民政府当过官职的,只要和国民党全面切割。说明自己的情况,经过甄别后就可以继续从事原来的工作。姥爷带着姥姥找到政府,准备了两万字的说明书。经过三个月的的等待,终于等到通知,回原校任原职务。姥爷很开心,特意让姥姥准备了些酒菜,自己喝了起来。然而好景不长,从年冬开始,在全中国范围开展了镇压反革命运动。有群众再一次检举揭发,说姥爷和姥姥家庭成份是大地主,姥爷当过日本翻译官,还当过国民党的乡长,又当过国民政府时期大青中学的校长。这一检举不得了,姥爷立马被收押受审。经过多方求证,以上职务姥爷确实都参加过。但是姥爷确实没害过老百姓,也没有杀害过八路军。经过公审,很多百姓也都为姥爷求情。但是姥爷毕竟是做过这些职务的。年6月姥爷被判了八年有期徒刑,安排去了有“南大荒”之称的辽宁盘锦的大洼劳改农场,劳动服刑。这时我的大舅才三岁,姥姥也被革去了老师的职务,没有一点收入来源。大舅饿的直哭,姥姥没办法。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土豆,还有一把小米。姥姥把土豆煮熟,把小米熬成稀粥,那粥稀的只能看到几粒小米,最后把煮熟的土豆捣碎,放入小米粥,弄成稀糊糊给大舅喝。姥姥的日子过的很清苦,都是靠娘家救济来生活,有时赶上断粮时,就只能靠挖野菜充饥。而且总会招来别人的白眼,有时她分明听到有人骂她“汉奸婆子”。姥姥忍了,她无力在做任何争辩,姥姥只能信命。姥姥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她想去姥爷服刑那个地方在那里安顿下来,如果看不到姥爷,至少离姥爷很近。姥姥背起大舅告别了她的娘家人,艰难的踏上了寻夫之路。

经过一个月的波折,姥姥终于找到了姥爷服刑的劳改农场。这时的姥爷已经在这个地方服了两年刑期,我的大舅五岁了。当他看到眼前这个黑瘦的男人时,无论姥爷和姥姥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叫一声爸爸。姥爷服刑的地方是一片沼泽地,他们这些有历史问题的“反革命份子”就在这里开疆扩土,进行体力劳动。将沼泽地变成水田、变成鱼塘。由于姥爷任劳任怨,人又聪明,而且有知识。很快在劳改农场里得到了认可,仅这两年的功夫,姥爷就不用从事重体力劳动了。姥爷还学会了木匠,好多劳改农场的干部结婚,都会让姥爷帮忙打件像样的家具。姥爷在劳改农场里的人缘特别好,大家都叫他贾老师。对他的管理也不是特别严格,可以随意走动。只要不逃跑就行,当然这个地方想跑也是要费很大力气的。四周都是沼泽,一不小心,踩进去小命可就没了。姥爷看着姥姥心疼的说:“这些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说完眼泪不听话的流了出来。姥爷试了试眼泪,轻轻的说“既然来了,就不走了,我有机会就过来看看你。”“我先把你和孩子安顿下来。”原来,在姥爷服刑的这个地方,没什么人烟。后来,来探视的家属多了起来,很多家属就在附近盖起了简易房。有些人服刑期满,这些简易房就不要了,如果再来别人的家属就可以住。

姥爷和姥姥挑了一座结实的简易房,姥姥收拾起了卫生,一切妥当之后,姥姥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这里再不会有人骂我汉奸婆子了。”听姥姥说,她住下的第一天夜里,就听到四周的墙壁沙沙响。把姥姥吓坏了,赶忙点燃一支蜡烛。她发现墙壁上爬满了螃蟹,大大小小的让人很不舒服。因这个地方是沼泽地,没有人烟,生态保护的特别好,所以这里盛产的就是螃蟹和鱼。姥姥说至从来到这里,就没挨过饿。粮食不够了,就吃点鱼和螃蟹。虽然没有亲人,但是姥爷空了就会来看看她们母子,姥姥过的倒也踏实。后来姥姥说,就是在这个简易房里生了二舅和妈妈。那时没什么医疗条件,就靠几个服刑人员的家属帮忙。不过倒也顺利,二舅和妈妈从小就很健康。又过了几年,姥爷的服刑期满了。劳改农场的领导找姥爷谈话,大概意思是说姥爷可以回家乡了,地方政府会给安排的。姥爷和姥姥离家这么久,确实想家了。办好了相关手续,姥爷带着姥姥、大舅、二舅、和妈妈一路没有停歇直奔家乡,回到了那个他阔别八年的贾家瓦房。当看到太姥爷时,姥爷扑通一声跪下了,并且让姥姥和孩子们都跪下了。姥爷就那样直直的跪着,眼泪如泉涌一般,他大声嚎叫着:“爸,儿子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太姥爷看着自己的儿子,眼泪一束束的流着。沙哑的说:“儿啊!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从此以后姥爷和姥姥再也没离开贾家瓦房。年的一天,姥爷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是姥爷讲武堂时期的同学----杨小平。他给姥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和姥爷这批在劳改农场服刑的人员,被平反了。平反信上赫然写着:“贾骏同志,你在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为人民是做出了贡献的,当年对你的审判属于错误的。”“现对你恢复名誉,所有的帽子都被摘掉。”“你的子女及家属安排在辽宁省盘锦市大洼劳改农场工作,正式职工。”

姥爷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太多。从一个励志从军报国的年青军官;到忍辱负重的日本翻译官;到国民党的一乡长;又到国共政权变更时期的中学校长;再到受苦家难的阶下囚;最后回归农民的身份。姥爷又一次放声的哭了。这哭声里有压抑的委屈;有对逝去青春岁月的留恋,有对那一腔报国无门的热血的愧疚;也有对姥姥深深的歉意。

作者简介

于丹,笔名梓龙,图书出版人,辽宁铁岭人。《浓农乡土》专栏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北京市海淀区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活在人间》《如风的起点》《卑微者》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于《后勤文艺》《解放军文艺》《首都新闻出版》《浓农乡土》《文艺众家》《东南文艺》《海淀文艺》等杂志和公众平台。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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